——讀王明凱詩集《蟻行的溫度》
雷抒雁
螞蟻會唱歌嗎?
誰聽見過螞蟻的歌聲?
寫下“歌唱的螞蟻”,看一看,像在寫一篇童話。
王明凱出版了詩集《蟻行的溫度》,是一個奇特的名字?戳藭暮笥浳覀儽阋磺卸济靼琢恕
王明凱從小在貧困的山村長大,而后參軍入伍,再后來轉業(yè)回城,以后到重慶作協(xié)擔任領導這個過程他比自己為一只螞蟻,一只從鄉(xiāng)村到邊塞又到城市的螞蟻。
將自己比作螞蟻,分明是在感嘆自己出身的低微,以及成長之艱難。但是螞蟻又是一種十分勤勞、合群、集體意識很強的昆蟲。螞蟻的可愛使它無數(shù)次出現(xiàn)在各類文學作品中,成為一個積極的文學形象。
王明凱將自己的人生比作“蟻行”。就在他當兵西藏時,突然有了一個“詩歌夢想”。雖然也在報紙上發(fā)表過一些短詩,但那只是夢的開始。孰料這個夢待調到文學圈子之后,便勃然膨脹起來,一寫不可收拾,遂成就了這本詩集。
說到寫詩,便要講寫詩的人。其實,古人的話最恰切:“詩歌本天成,詩人偶得之”。生活里本來就蘊藏著詩意、詩情、詩境,詩人寫成一首詩,如偶遇路邊一朵鮮花,信手拈來而已。
這里有兩個因素,一是你要有詩的機緣,能發(fā)現(xiàn)詩;二是你要有識花采花的本領。
王明凱總結自己的生活,他說:“我在生活的土壤里吮吸詩歌的光芒,并未放棄已經燃旺的追求與夢想。我的野心膨脹起來,就想用自己的汗、自己的淚、自己的心痛、自己的血,唱一首自己的歌,我把她當成永遠的追求,當成生活的意義和生命的陽光!
正是這樣一些深切的感受,構成了王明凱的真摯和率直,使他從自己真實的生活閱歷里發(fā)掘與捕撈出自己的詩篇。
這本詩集,共分為四個部分:“反芻鄉(xiāng)村的味道”,“給青春劃個逗號”,“把高原鑲進肋骨”,“穿越城市的罅隙”,正是他從少年至今所經歷的人生四個階段;農村生活、學校生活、軍旅生活及現(xiàn)代的都市文學職業(yè)生活。一部詩集,展現(xiàn)著作者人生的步履,成為作者人生的軌跡。
其實,一切寫作,都是作者在展示自己的人生。自己人生的背景、環(huán)境、苦樂、思索和向往。
王明凱的詩,長處不在技巧,不是有多么繁復的意象營造和語言的布局,或詞藻的華麗與復雜。樸實與真切是他的長處。
他寫父親《佝僂的脊梁》:“永遠壓著生活的分量/一天也不敢斷裂”。對于父親的失去,他說:“像一位迷失的客人/不再優(yōu)雅/只有斷腸”。
沒有對一段童年生活的刻骨銘心,沒有對父親的深厚情誼和感激之情,很難造出這樣的詩句。
寫母親,他發(fā)現(xiàn)“母親的目光/裝著幸福的景象”。生活依舊是艱難的,但母親目光里,總裝著幸福。我想那大概是對丈夫、對孩子的滿足和對生活永遠充滿的希望。幸福本來就是一種感受,母親在那么艱難困苦的生活中總能感受到幸福,一定是個慈祥善良的人。
農村的記憶也有慘烈、傷痛、令人永生難忘的場面。王明凱并不回避這樣的題材。在《縱身一跳》里他寫了四十八歲的福大爺,為了逃避苦難的生活,拖著殘疾身軀,縱身一跳,投江自溺。讓人讀后,心靈隱隱作痛。
王明凱詩的力量,正來自這些真實與真摯。不遮不掩,不粉不飾,不造不做。這些正是我們許多長于技巧的作者所缺失的。
寫青春和當兵生活的,都是一些課堂生活和野外生活的有趣回憶,大都寫得好,有些卻顯得一般,局限在對生活表象的羅列。
有一首《經濟學》的詩,給我留下奇特印象:“你說資本很可惡/它剝削雇傭勞動/它就是資產階級/它是咱工人的死敵//你說資本很可愛/它召集雇傭勞動/它就是咱農民工的恩人/它是前進生產力!
我們對資本的兩重性,常常在宣傳中只強調一端,不是批判就是崇拜。資本的兩重性表現(xiàn),正是現(xiàn)實生活里的真實存在。詩人以極其簡潔的語言,提出了質疑。讓人感受到一種智性的沖擊。
王明凱的詩歌夢很長,但寫詩的實踐并不長,在寫詩歌的道路上如以蟻行的步履,大概還會走下去。我從他的“穿越城市”部份詩歌已感受到他的詩風正在發(fā)生變化。這當然是正常的,不可能永遠只記錄回憶。但我想,在今后的寫作實踐里,不管怎么變,真摯和真實是一定不能改的,堅持這一點,就能打動讀者,贏得讀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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