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間四月天的重慶,沒有林薇茵江南的詩情畫意,只有川劇變臉的多種套路,一會熱得反常,一會又持續(xù)降溫。我在北岳文藝出版社最新推出張儒學的長篇小說《北漂愛情》中,憋住咳嗽帶來的胸口震動,讓視線蝸牛在飄著油墨味里爬行,隨著第一行文字的進入眼睛,把我?guī)нM了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后期。
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期,在北京圓明園到宋莊,聚集了一批藝術(shù)家,簡稱圓明園畫家村,有 798藝術(shù)區(qū)、草場地、宋莊……后來在北京密云水庫旁邊,以上苑村和下苑村為中心,涵蓋東新城村、秦家屯村的藝術(shù)家群落,有雕塑家、書法家、詩人進入,被稱為北漂族。在《北漂愛情》里的主角于大為,雖沒到宋莊或上苑村的藝術(shù)家群落,但他被北京《農(nóng)民文學報》聘用,踏上了北漂之旅。
在重慶山村讀高中的于大為與女同學彩霞同班,于大為青春萌動,情竇初開。女同學彩霞在于大為單戀的眼里,如一縷暗香的記憶疼痛,像搖曳生姿的山百合,一襲紫衣的虛掩之門。由于家庭不匹配,彩霞的父親是副鎮(zhèn)長,有權(quán)有勢,而于大為的父親是地地道道的莊稼漢,在不平等的條件下,于大為只能把單戀當成一杯苦酒,當成月下竹影,在山坡上傾斜一樹花開的孤獨星星。幸運之神的上帝,往往同情苦戀的青草月光,從北京傳來的聘書是于大為改變命運,改變不平等地位,改變面貌的從近致遠。尤其是聘書的鮮紅大章,就是于大為跳動的心臟,激蕩的火焰大山。
于大為被北京《農(nóng)民文學報》聘為記者,山村娃從鄉(xiāng)間泥濘路踏進了繁華昌盛的重慶,他在這里坐火車到達北京。于大為在旅館登記住宿時,旅館老板認為農(nóng)村青年來住旅館,對他的身份產(chǎn)生質(zhì)疑。那個時代的記者是無冕之王,于大為的聘書使旅館老板的態(tài)度從冬天轉(zhuǎn)成春天,不僅如此,旅館老板的女兒歐霞也是一目三秋。當歐霞得知于大為會寫詩,自己也寫了不少詩歌作品,而且比于大為寫得好。于大為和歐霞碰出火花,留下了內(nèi)部的影子和透明玫瑰的珍惜心靈。
依戀中的于大為離開歐霞,來到北京,迎接他的《農(nóng)民文學報》是內(nèi)部報紙,無刊號,無資金,無主管。這和于大為夢境里,在高樓大廈辦公,推開窗子是一幢幢鱗次櫛比的建筑群落,窗下是車水馬龍,喧賓奪主叫買商品的高音喇叭。《農(nóng)民文學報》雖是內(nèi)部報紙,但他的身份是記者,這耀武揚威的光環(huán)讓他身價百倍,誰敢忽略意義?當他把行李放在潮濕陰暗的住宿時,現(xiàn)實的情景把他打回原籍,他其實是借記者之名,實際是跑廣告,拉贊助,套近乎,扯關系的北漂打工者。
《農(nóng)民文學報》招聘了一批來自全國各地的青年人才,其中的女記者石梅,父親是河南某市的宣傳部長,石梅在老家要風有風,要雨有雨,但她懷揣向往北京的心臟,辭掉公職,從零做起。一身樸實的于大為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低,謙和得像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大足石刻的笑羅漢,贏得石梅好感。而石梅處于尷尬的糾葛之中,兩個男同事自作多情的王子展開狂追石梅的行動,男同事何謂來自四川達州,被于大為稱為老鄉(xiāng),負責報紙副刊。另一位是記者部負責人,權(quán)利在何謂之上,兩人因為斗毆,當領導處理何謂時,何謂辭職走人,到了《中國城市報》工作。
在工作中,于大為會寫詩被石梅偶然發(fā)現(xiàn),石梅也喜歡創(chuàng)作詩歌。難能可貴的是,石梅幫助于大為作為戀人的歐霞,在有影響的刊物上發(fā)表了詩歌作品。當刊物和稿費寄給了歐霞之后,讓于大為想不到的是,歐霞在重慶辭掉公職,來到北京。由于歐霞找不到工作,只好在餐廳洗碗,累得人模狗樣,原先所有的未來美景,在歐霞眼里只是大大的肥皂泡沫,生活給光明的心里,布上了厚厚霧霾。
于大為在《農(nóng)民文學報》接到的任務,就是拉廣告,跑贊助。巧合的是,他從重慶到北京的火車上,無意間的搭訕,認識了河北某地的家具廠老板,而他出具的魔力聘書讓家具廠老板對于大為恭敬三分。此時的于大為如果想不起家具廠老板的話,就意味著他在京城的生活宣告結(jié)束。當于大為坐車到家具廠時,眼前的家具廠是一個小作坊,他有光環(huán)籠罩的記者身份,家具廠老板愿意出廣告費。
報社領導的表揚使于大為還是提不起精神,拉廣告的工作是他長期的吃飯的活路,下一期又到哪里去找廣告呢?在北京讀書的高中同學彩霞找上門來,一來看看于大為的工作環(huán)境,二來她想來報社實習。于大為哪里有這么大的本事?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他的現(xiàn)實處境,只能找借口支走彩霞了,雖然他喜歡彩霞,在自己的力量達不到時,放棄是最好的解釋,也是唯一的名義。
于大為找不到廣告犯愁,《農(nóng)民文學報》因為全國報刊雜志進行整頓?耍冀馍。于大為茫然了,讓他更傷心的是,歐霞已倒在富商的懷里。他是一個在北京無住房,無工資,無工作的三無人員。在飄泊的日子,幸好有何謂幫他發(fā)表幾篇散文,有了微薄收入,但交不起房租?幸好石梅出手相助,幫他解決在一家建筑公司守庫存的工作,那家建筑公司老板是看在石梅父親的面子,要不然的話,于大為只能打道回府了。
張儒學的長篇小說《北漂愛情》,是寫自己的生命歷程和人生感動,一個個故事與一個個場景,都與他的身世經(jīng)歷密切相關。他的每一個字,每一段話或每一個章節(jié),都在重復講述自身,他的文字里沒有虛構(gòu),只有事實,它們有著驚人的重量,他敘述的環(huán)境和事件,是對事件的加強,是對記憶的加深。燈紅酒綠的北京王府井大街,享有盛名的北京天壇公園,在泡沫泡漲了的歌廳等,這些著名的建筑和人文地理不屬于他,他只是一個過客,只是一個陷入困境的雄獅。
他真實得讓我窒息,長篇小說允許的虛構(gòu)情節(jié)似乎不需要,在生活中他缺乏油鹽或缺乏米醋,虛構(gòu)情節(jié)顯然沒有必要。生活方式和生存方式雖然只有一字之差,兩者也許在同一條軌道,也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。他就像一只春蠶,把在北京漂泊的點點滴滴如同蠶子吐絲,一圈圈包圍自己,第一圈出現(xiàn)彩霞,第二圈出現(xiàn)歐霞,第三圈出現(xiàn)石梅。他的每一圈有時是遙不可及,有時是浪漫主義的情懷,有時是讀懂了卻不能所思所想,所言所行,相信愛發(fā)現(xiàn)愛但不能現(xiàn)在進行。
這是一本寫給自己的長篇小說,一個北漂青年以為依靠自身的努力,完成一個農(nóng)村青年進入京城上層領域的珠穆朗瑪峰,依靠勤奮寫作戴上青年詩人的桂冠。在這偉大變革時代,一個毫無家庭背景的高中生夢想,只能是猴子撈月,竹籃打水。對于愛情的奢望,或陷入孤獨的沉默,或遙想梅蘭竹菊漁樵耕讀,或掩上心靈之門歷經(jīng)滄桑,或讓一群饑餓螞蟻蜂擁而上,爭先恐后地啃噬著尚存的微香。
那個字在他的嘴邊反復咀嚼,剛想吐出來又迅速地吞回去,萌動的青春初戀因為沒有條件的迫不得已,權(quán)利、地位、金錢這三大構(gòu)件,他一樣都沒有,只有一顆真誠的心的智慧的創(chuàng)作力量,但它們一時變不成財富。所以,他沒有力量把那個字大喊出來,就像心房的烈焰,燒得房屋里通紅但不能向外泄露,在憋氣里生出一抹凄婉,在憋悶中伴著悵惘,有風雨飄搖的瑟縮,有佇立久遠的平淡,面對人生旅途,面對樸素至真的愛,他在尋找,在心靈的曠野里突出重圍。
《北漂愛情》,是張儒學在文字創(chuàng)作上的閃耀亮點,像城市里擁有的直飲水,直接入杯,讓我掩卷長思。因為感動得一塌糊涂,以致于掩蓋了丁克瑕疵,但瑕疵始終存在,任何一部文學作品都可以在雞蛋里挑骨頭。我認為,長篇小說《北漂愛情》,主人公于大為受了那么多的生活苦難,但他的心里活動很少,他沒有心靈獨白。我記得莎士比亞創(chuàng)作的《哈姆雷特》戲劇中,月光下的哈姆雷特有一段自言自語,成為了《哈姆雷特》戲劇中的靈魂。如果《北漂愛情》里,有于大為的心靈獨白,可以為這部長篇小說增添無窮魅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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