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詩以油菜花為題材的歷代不絕如縷,但從藝術(shù)欣賞角度分析往往高低雜陳,其中好的總有獨到超人之處。楊萬里的《宿新市徐公店》:籬落梳梳一徑深,樹頭花落未成陰。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。由于插入了兒童追黃蝶,黃蝶飛入一片黃色油菜花中從而無法尋找這么一個細節(jié),很有情趣,使之成為傳誦名篇。
近些年由于各方面原因?qū)懹筒嘶ǖ脑娪l(fā)多起來了,每到三四月隨著油菜花的大面積開放,詩的油菜花也在各地文學(xué)報刊和網(wǎng)絡(luò)上搖曳生姿,但大多就花寫花,雖然也無不可,卻難得眼前一亮心頭歡喜,近日讀回光時一首另當(dāng)別論。他一開頭就說:“三月 我盛開”,只此一句,打住,暫時可以不往下讀了。因為他用了一個藝術(shù)表現(xiàn)手法,叫作人的物態(tài)化和物的人格化,這一個“我”字,既可說作者化身為油菜花,成為花之一朵,與眾花一起盛開;亦可云作者代花而言,使花變身為人,在三月里有意識地盛開,一字若一石射得二鳥焉,不可謂不妙,僅此一點就值得停下來琢磨,因為確實有了眼前一亮心頭歡喜之效果。不過總體說來仍屬于就花寫花,用了一點技巧而已。
可喜的是他沒有停留于此,以下不論說“我無芬芳嬌艷,登不了大雅之堂”,還是說“拒百花譜于門外,我破土而生”,均給人一種暗示,似乎還有別的意思包含其中。果然,到“不知何日何月何年/普通索然的我/成為一道風(fēng)景線”及至“是扶犁鋤禾者/ 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平凡/我們身邊的許許多多/不足掛齒的歡樂與痛苦/都是絕佳的景觀”人們終于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作者的詩寫另有所指,字面上看吟誦油菜花,而實際上歌詠耕耘、播種油菜的扶犁鋤禾者,他們是那樣普通,索然,平凡,微不足道,像油菜花一樣,沒有芬芳嬌艷,不登大雅之堂,被拒于百花譜之外,但正是他們蕩盡媚骨,贏來朵朵燦爛,終于成為一道風(fēng)景線,他們的歡樂、痛苦都成了絕佳景觀。
高爾基曾經(jīng)指出“藝術(shù)是靠想象而存在的”,詩歌這種語言藝術(shù)更是如此,極端來說沒有想象就沒有詩歌;毓鈺r這里從油菜花聯(lián)想到種油菜的人,乃至于更多平凡的人,就是一種想象,如此一來不但形式上靈活,情趣橫生,令人有煥然一新之感,而且內(nèi)容上內(nèi)涵了“以人民為中心”的創(chuàng)作理念,極大提升了詩的思想意義。而這一聯(lián)想——從油菜花到種油菜的人,是那么自然那么順理成章,毫不牽強毫無故作,我禁不住為他叫好稱妙。
回光時這名字很怪,朋友們開玩笑說,應(yīng)加兩個字,叫回光返照時,這個成語所說的日落時光線反射使天空短時間發(fā)亮這個意思,用到他身上倒是有一點巧合,即他退休后理了個光頭,看上去很亮。但如果說到另一個意思,即所謂人死前神志的清醒和興奮就風(fēng)馬牛不相及了,他現(xiàn)在仍然保持旺盛創(chuàng)作熱情,完全是愛、知識、功力的積累之深之廣所致,如果說這也是“回光返照”的話,那么就讓它更長久一些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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