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莙：崇龕的油菜花年年開

陽光正好，崇龕的油菜花，開得那叫一個如火如荼、不依不饒。

崇龕，位于重慶潼南西北部，相傳是五代宋初道教學(xué)者陳摶的出生地。小小的油菜花，在千年之后，將這里鋪染成十里菜花地。而崇龕，也由此躋身旅游大鎮(zhèn)。

尋了個周末，與幾個外地朋友相約去崇龕，去和田野上最為盛大的花開，撞一個滿懷。

千萬不要說油菜花有什么看頭。一棵開花的油菜，或許容易讓人視而不見。一塊開花的油菜地，或許會讓人不經(jīng)意地瞅上那么一兩眼。但是，當(dāng)三萬多畝開花的油菜地連成一片，齊刷刷鋪展于眼前，你還能無動于衷？

三萬多畝油菜花的怒放，三萬多畝金色的汪洋。田野上的陽光無遮無擋，陽光下的油菜花陣，仿佛金箔，仿佛陽光，金燦燦，明晃晃；那漫天卷地的金黃、沿江繞岸的金黃、令人睜不開眼睛透不過氣來的金黃，讓人無法不震撼。

我已若干次被這油菜花陣撞擊過視覺。我不知道，數(shù)萬畝油菜花制造的香氣可否用“洶涌”一詞來形容？那香氣如潮水般嘩地涌來，將你包圍，將你深深地淹沒。

炫目而芳香，一桌浩大的春日盛筵，由崇龕這片豐饒的土地負(fù)責(zé)呈現(xiàn)。置身無涯之絢爛，總會想起兒時唱過的一首歌：美麗的田野，碧綠的河水，流過無邊的稻田……也總會在想起的時候改動一個字，于是那碧綠的河水，就流過了無邊的花田。

這片無邊的花田是重慶最大的油菜花田，是農(nóng)民放飛致富希望的田野。除了通過種植油菜新品種實現(xiàn)增收的種植戶以外，每年上百萬的賞花游客，使村民轉(zhuǎn)身成為“旅游從業(yè)人員”。別說開農(nóng)家樂、榨油坊的，便是路邊賣土特產(chǎn)賣小吃的、編了油菜花環(huán)出售的老太太，都綻放著油菜花一般燦爛的笑顏。雞鴨鵝蛋、花生、黃豆、皂角、野蔥、菜薹、椿芽、折耳根、蒲公英……一溜兒排開的鄉(xiāng)村土貨，拽住了行人的腳步。

我們這一行人，有人買了檸檬，有人買了蜂蜜和板藍(lán)根，還有一位，把一根長長的絲瓜瓤揮來揮去。我提回幾串清明菜油酥團子、幾斤甜到心坎的沃柑。

碧綠的河水是瓊江水。自四川遂寧和安岳境內(nèi)迤邐而來的兩河碧水，在陳摶山下合流而成瓊江。那江，清亮中淌出綠來，纏繞著油菜花的黃。泛舟瓊江，槳聲中，穿過春天的十里畫廊。水邊，小草又一次返青，老樹吐出新芽。一襲白衣衫的白鷺，三三兩兩，或涉水嬉戲，或展翅上青天。

“快看快看！”我喊。兩只黑色小水禽蒞臨。黑水雞？野鴨子？緊貼水面，片刻炫技似的超低空滑翔后，落在水面上。小身子隨波浪一起一伏，說不出的可愛，說不出的自在。至于船上拋來的驚呼，以及手機、相機的“咔嚓”聲，概不理會。

油菜花田里還有觀光小火車。乘小火車，坐上油菜花深處開來的春天專列，去奔赴一次轟轟烈烈的約會。看油菜花海掀起的金色浪濤，看彩色油菜花用粉的、橙的、紫的、白的絲線，在滿世界碎金中，編織出片片瑰麗的錦緞。

崇龕的油菜花年年開，我年年去，為田野上，也為內(nèi)心的那場花開。

（原文刊發(fā)于《人民日報》2024年4月10日第20版）